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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四、风雷怒。鱼龙惨1

  玹城王宫。

  月斜辉淡，所有的人都就寝安歇，王宫上下已一片沉静，却有一道身影提一盏宫灯穿行于长廊，来到西边神殿，黑压压的王宫里，只这里的门窗透出一点灯火。

  推开殿门，偌大的殿堂里只两侧各燃着一支烛火，大殿正前方的神案上排列着许多的牌位，配着昏沉暗淡的烛火，令得殿堂弥漫一股yīn森之气。北海的王此刻正低垂头，跪于神案前。

  &1dquo;父王。”一声轻唤仿若莺啼。

  北海王并没有回，依旧垂跪着，只道：&1dquo;这么晚了，璇玑你来做什么？”

  &1dquo;父王既知晚了，便该回宫歇息。”北海的长公主北璇玑移步入殿，将装着硕大夜明珠的宫灯挂在灯架上，顿时殿中光线转明，亦将灯架下那张丽容照得纤毫毕见：眉淡如烟，唇绛如朱，满头青丝半梳扇髻半垂肩后，鬓旁cha一对点翠金凤步摇，绯红的玛瑙流苏垂在耳畔，更映得面若桃花，肌若雪，一袭紫红罗衣拖曳于地，衬着她秾纤合度的身躯，当真是浮翠流丹，般般入画。

  北海王直起腰，抬头望向神案上的牌位，长长叹息：&1dquo;亡国在即，寡人如何能够安眠。”

  &1dquo;父王。”北璇玑矮身去搀扶地上跪着的父亲。

  北海王却并未起身，只是转个身在蒲团上坐下，目光依旧望着神案。&1dquo;寡人在向先祖们请罪，因寡人之错，才铸成今日亡国之祸。”一语毕，已是语声哽咽。

  北璇玑挨着父亲坐下，这刻离得近，才现父亲竟是老了许多，本不过五旬出头一向身qiang体健jīng神矍铄的父亲，此刻却是从眼底里透出疲惫与衰老，鬓旁更是添上如霜白。父亲年少即位，二十余载辛劳勤政，从来都是神采奕奕，可这不过是短短一月，便让他额头眼角纹如刀刻。&1dquo;父王，切莫过于自责，北海二十余载的兴盛亦是您之功劳。”

  &1dquo;哈哈&he11ip;&he11ip;”北海王惨淡一笑，&1dquo;这就是所谓成也寡人，败也寡人。”

  &1dquo;父王&he11ip;&he11ip;”

  &1dquo;璇玑，寡人是明君吗？”北海王移目看着女儿。

  &1dquo;自然是。”北璇玑想也不想答道，&1dquo;数百年来，北海一直是贫瘠的边垂小国，可近二十年来，北海有着从未有过的兴盛富饶，令得蒙成、大东这样的qiang国也为之侧目，这足以证明父王是百年一遇的明君。”

  &1dquo;是啊，北海在寡人的治理下日趋qiang盛，百姓的日子也日渐安乐，国中臣民皆赞扬寡人爱戴寡人。”北海王望向殿门外，看着夜空上的繁星，仿佛是望见了昔日的繁华锦绣升平盛世。&1dquo;可是&he11ip;&he11ip;”下一刻，他满目黯淡，透着深深的怅然悔痛，&1dquo;这盛世亦是寡人亲手毁了，毁在寡人的狂妄与愚昧之下！寡人悔啊！恨啊！寡人&he11ip;&he11ip;”他双手抱头然后一下一下狠狠捶头，似恨不能捶开脑袋捶去眼前这悲惨的局面，&1dquo;寡人为何要不自量力去攻打大东？寡人为何要与那背信弃诺的蒙成结盟？寡人是何等的愚蠢才铸成今日之大错啊！”

  &1dquo;父王！父王！”北璇玑赶忙拉住父亲捶头的双手，&1dquo;父王，您住手！您快住手！”

  &1dquo;铸成今日大祸，寡人悔啊！”北海王抱头嘶吼。将兵尽殁，大军围城，眼见亡国只在顷刻间，已令得这位曾被谕为明君的一国之主仪态尽失心智尽丧。

  &1dquo;父王！事已至此，悔之无用，莫若图谋后事！”北璇玑厉声道。

  抱头的北海王呆了呆，然后放开脑袋抬头看着女儿，似乎有些吃惊女儿如此严峻的语气。&1dquo;璇玑&he11ip;&he11ip;”

  &1dquo;父王。”北璇玑神色一缓，语气变得柔和，&1dquo;您是一国之主，岂能沉溺于悔恨之中而置满城臣民之生死于不顾。”她扶北海王在羊皮垫子上坐好，&1dquo;父王，东人已she来箭书，称三日内不攻城，叫我们是降是战作个选择。父王您要早作打算。”

  许是女儿的镇定安抚了父亲，北海王定了定心神，慢慢恢复了清醒。

  一时殿中沉静。

  许久，北海王看着女儿：&1dquo;今日收到箭书之时，寡人便召集群臣商议，主降主战者各有说法。璇玑，你一向聪明有主意，你倒是说说看。”

  &1dquo;父王。”北璇玑却是摇头，&1dquo;您才是一国之君，不能为他人左右。女儿只是问清父王的决定。降，与父共荣rǔ；战，与父共生死。”

  &1dquo;璇玑。”北海王轻轻叹息，看着女儿，若有所憾，&1dquo;若你是个男儿就好了，只不过&he11ip;&he11ip;”他转而又笑了，&1dquo;有女若此，夫复何求。”

  &1dquo;父王。”北璇玑依偎着父亲。

  北海王抬手抚着女儿的头，这刻，他又是那个贤明慈爱的北海之王。&1dquo;璇玑，便是为着你，寡人亦不能让你罹此大祸。”

  北璇玑抬，&1dquo;父王是决定降吗？”

  &1dquo;城中有这么多的无辜百姓。”北海王轻轻叹息，&1dquo;寡人可战死殉国，但寡人已带给他们亡国之祸，再不能叫他们受此兵刀之灾。

  北璇玑点头，&1dquo;城中不过两万兵马，即算拼死一战亦不可能守得住，不过是断送更多xing命。倒不如直接降了，免去百姓之苦。”

  &1dquo;是啊。”北海王苦笑，&1dquo;他日史书必记下寡人这亡国之罪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