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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章 012義子(第2页)

堂堂一個知縣,總不可能厚顏無恥,真的只給些湯藥錢吧?

可左等右等,王用士、費映環都沒回縣城,留在獨流鎮處理善後事務。

王用士身邊奇缺人手,他的師爺不在靜海縣,已前往河間府城多日。知府剛剛走馬上任,年輕時還被王用士毆打過,必須派個可靠之人去緩解關係。

又過一日,費映環獨自返回縣衙,魏劍雄繼續在獨流鎮幫忙。

費映環仿佛把縣衙當自己家,吆五喝六的命令僕人燒洗澡水。沐浴更衣之後,還把侍女小環叫去,幫他梳頭束髻搞了半個時辰。

「小公子,費相公請你去用餐。」侍女前來稟報。

趙瀚囑咐小妹幾句,便起身抱拳:「煩請姐姐帶路。」

再次見到費映環,此君正在花園裡自斟自飲。

而且換上一身衣,金冠束髮,玉佩懸腰,美髯長須,活脫脫的中年大帥哥。

這廝從王用士那裡,借來二百兩銀子。有錢之後,也不干別的,先去購置一身行頭,恢復自己富家大少爺的裝扮。

家裡老爺未死,即便四十歲了,費映環依舊是大少爺。

聽到腳步聲,費映環也不回頭看,只端著酒杯說:「過來坐。」

「小子見過先生。」趙瀚作揖行禮,也不多話,安然坐下。

待趙瀚坐定,侍女小環守在旁邊,非常有眼力勁兒的給費少爺斟酒。

「賊死了。」費映環端起酒杯。

趙瀚拍馬屁道:「先生神勇。」

費映環笑道:「干我屁事。當晚夜襲,我身上都沒沾血,只顧著站在河邊賞月了。」

趙瀚只得換個角度恭維:「臨陣不亂,沙場賞月,先生好氣度。」

「哈哈哈哈!」

費映環歡快大笑,指著趙瀚打道:「小小年紀,滿嘴謊話,令尊教子有方,想必也是一位妙人。」突然他又嘆息起來,「唉,這個年月,有之人不多。可惜令尊已遭不測,否則我定要結交一番。」

趙瀚沉默不語,面露戚容,這個話題他不方便多說。

費映環放下酒杯,拿出摺扇搖啊搖,問道:「兩日前,你連敵情都不清楚,為何就敢登樓獻策?」

趙瀚回答說:「好教先生知曉,小子也是流民,餓得久了渾身都沒力氣。那些亂民就算搶到糧食,也才吃飽幾天?能有幾分戰力?早一日主動出擊,就可多一分勝算。若等賊軍殺到城下,不論是否能夠守城,城外街巷必然被毀,到時候又該有多少百姓無家可歸?縣尊又該耗費多少財力去安置?」

「你倒是給他省了許多銀錢,」費映環搖頭自嘲,「當局者迷,旁觀者清。聽聞災民起事,眾人都想著如何守城,破敵妙策竟被你一個孩童點醒。」

趙瀚謙虛道:「僥倖而已。」

費映環饒有興打量趙瀚,嘴裡咀嚼著一粒花生米:「小小年紀,心思敏捷,性格沉穩,可惜不是我兒子。」

趙瀚小心應答:「先生過譽了。」

費映環驀地無奈憂傷:「我有兩女一子,女兒皆蘭心蕙質,偏偏兒子是個蠢貨。陶詩有云:『阿舒已二八,懶惰故無匹。阿宣行志學,而不愛文術。雍端年十三,不識六與七。通子垂九齡,但覓梨與栗。』我若早生千載,必與五柳先生結為莫逆知己。」

趙瀚忍不住笑道:「五柳先生諸子愚鈍,可能是因為他酒喝多了。」

費映環看看杯中之物,表情古怪道:「喝酒過多會讓兒子變成蠢貨?」

「有此一說,不知真假。」趙瀚回答。

「那我要戒酒,或可再生一麒麟兒,」費映環把酒杯放下,吃了兩顆花生米,復又舉杯飲盡,「戒酒如治國,不可貪一日之功,非得循序漸進不可,等我回家再戒酒也不遲。」

趙瀚只能報以微笑,等著對方道明真實來意。

平白無故,突然找他一起吃飯,還說了這麼些廢話,肯定是帶著什麼目的來的。

果然,費映環三杯酒下肚,隨口問:「你兄妹二人,今後有何打算?」

趙瀚回道:「先去南方,北邊冬天太冷,露宿街頭恐遭凍死。」

「南邊就不冷嗎?」費映環語氣誠懇說,「做我義子吧,跟我回江西,陪我那傻兒子讀書。」

聽到「義子」二字,趙瀚心中狂喜,恨不得直接磕頭喊爸爸。

可聽完後面的話,頓時心頭拔涼。

這哪是做乾兒子,分明是到費家做書童!

太祖朱元璋有規定,平民百姓不得蓄奴,就算擁有功名的讀書人也一樣。因此,收買奴僕的契約,就偽裝成收養義子義女的契約。

親近一些的家奴,不喊主人「老爺」、「夫人」,而是直呼為「爹」、「娘」。

比如某文學巨著,家奴對外稱呼西門慶,都用「俺爹」、「西門爹」等字樣,又稱西門慶的結拜兄弟為「二爹」。

明末武將喜歡用家丁打仗,家丁裡面常有一堆乾兒子,其真實身份就是奴僕!

既然屬於收養契約,似乎攔不住家奴脫身,但那玩意兒更具實際威力。

這是因為主僕關係,變成法律認可的父子關係,按照儒家三綱五常,兒子怎麼可能隨意自立門戶?敢擅自逃跑的,連戶籍都弄不到,直接就成了黑戶流民!

趙瀚沒有立即拒絕,只說:「我要跟小妹商量一番。」

費映環也不強求,微笑道:「動筷,吃飯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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