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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高晟瘪了嘴拒绝回答，眼中迅泛起泪花。

  高景的声音立刻提高了：&1dquo;高晟，不许哭!回答，你该叫他什么?”

  贺兰明月头疼起来。

  他待在高景身边一年多，别的不说，北殿内的熟面孔都认得差不多，各人秉性也心知肚明。旁人大都好相处的，惟独这位四殿下，当今最小的皇子，总令他无所适从。

  据阿芒闲暇时说漏嘴，高晟尚未出生时，独孤皇后保养得并不好，因而先天便落下了毛病，出生后不足周岁又生了一场大病，好不容易保住了命，皇帝连罢免三个御医才治好，却不想又出了旁的岔子——

  三四岁了还不会认人，不合心意便哭闹不止，不仅学走路比正常孩子晚，更是七岁那年才牙牙学语，到如今方才听得懂别人说话，智力如同三岁儿童。

  此前因为把他撂下一事高景惹了皇帝大怒，连带贺兰明月也受罪，险些没了命。他对这位痴呆皇子着实没有好感，但伤势大好，无意中碰见他，流着口水管自己叫&1dquo;美人哥哥”，抱着腿便不放手，简直孽缘!

  高景却从中得了味，动辄用&1dquo;美人哥哥不高兴”做把柄威胁高晟，叫他好好学说话认字，收效竟还不错。独孤皇后听后默许此事，高景自此得寸进尺。

  演变到如今，非要他在，高晟才得乖乖听话，吃饭睡觉。

  可显然&1dquo;美人哥哥”不是个长久的称谓，高景不知起了什么执念，非要这天就叫他学会。他逼了两次，高晟眼含泪水，仍紧闭着嘴巴。

  他终是没法子了，举着碗放在一旁：&1dquo;行，你要由着自己来，那我便不惯着你了。你喜欢他在旁边对不对?贺兰，今天起你就不要靠近他了。”

  贺兰心头一震，只觉他这法子和当日皇帝神态语气无一不相似，说来令人胆寒，却硬着头皮应道：&1dquo;属下听您的。”

  高晟听懂了，不可置信地看向高景，口中只喊：&1dquo;大哥、大哥!皇兄!”

  &1dquo;我是你的皇兄，那他呢?”高景循循善诱，表情却也差不多到了崩溃边缘，&1dquo;人要有名字，你不能总记一个称呼，我叫高景，他呢?我告诉过你。”

  &1dquo;&he11ip;&he11ip;皇兄!”高晟哇的一声哭出来。

  高景闭了闭眼，掐着瓷勺子的指关节绷得白，贺兰明月见他眉心微皱，那两粒朱砂小痣色泽暗淡，知晓是他作前兆，连忙压低了声音：&1dquo;殿下。”

  被他这一声唤回了神态，高景站起身，忽地勾过了贺兰的脖子——

  竟是个不伦不类的投怀送抱。

  贺兰明月叫他这突兀的动作闹得头脑中一声嗡鸣，手脚都虚浮起来，听见高景埋在他颈侧，不知如何想的，喊他道：&1dquo;明月哥哥。”

  那一声夹杂着他无法形容的缱绻，仿佛春水淌花。

  然而稍纵即逝，高景放开他，望向高晟：&1dquo;他有名字，你若喜欢他，要喊他，以后须得这样，已是我能容忍的最大程度了。学不会的话，我以后不叫你见他，高晟，你是皇家的人，做事不可随心所欲——我知道你听得明白。”

  言罢，高景转头对贺兰明月道：&1dquo;雪后初霁，屋子里闷热得很，陪我走走。”

  他红着耳根，边答着&1dquo;好”，边想，的确是有些热了。

  高景夜间不出门，贺兰明月与他推心置腹的时刻几乎没有，对这点疑惑也无从探究。此时正好日上中天，又是雪后，高景领他出了北殿，直向寿山。

  去过一次后，贺兰明月便猜测高景也许喜欢那座绛霄亭，能一坐便是大半天。贺兰替他拿了茶盏与糕点摆放开，高景喊他也坐，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，还未待到贺兰受宠若惊，他就摆摆手，让人别开口谢恩了。

  高景现在话不多，少了以前总絮絮叨叨的脾气，坐在亭子里远望寿山下的凤池时，竟有几分安静的俊秀——原本也是，皇帝自是一表人才，独孤皇后昔年又被称作平城第一美人，高景年岁长了，想必也能从眉眼间看出几分她的风采。

  他们坐在绛霄亭，贺兰明月微微呆，耳畔忽地有了高景的声音：&1dquo;我从前以为此处就是最高的地方了。”

  贺兰明月偏过头去，见高景神色恍惚，手中握不稳茶盏，皱了皱眉：&1dquo;殿下?”

  &1dquo;后来才知道皇城中除了寿山，还有通天浮屠。出了皇城，还有五岳，五岳之外或许更有高山&he11ip;&he11ip;万里路永无止境，我却被困在此处，哪儿也去不成。”

  &1dquo;殿下还年少呢。”贺兰明月不知想了些什么，忽然笑了。

  高景见他神态轻松，沉重的心情也随之爽快不少：&1dquo;你真是奇怪，旁人若在此，只会问为何有如此的感慨，你却从来不问。”

  贺兰明月道：&1dquo;殿下想说的不会避着属下，而现在您没有提，那是不愿意说了。”

  高景唇角一扬，嗔道：&1dquo;此前见你习字笨得要命，这会儿又觉得你呀，聪明得不得了!罢了，冬日里天黑得早，孤绕着凤池走一圈，也该回宫了。”

  &1dquo;殿下，再冷些时候，凤池不结冰么?”

  &1dquo;谁知道呢，也许不会吧。”

  听出他话语间冷漠无比，贺兰明月不会自讨没。他沉默着，自绛霄亭往外望去，此时过了正午，日头逐渐偏西，尚有积雪挂在各类奇花异木的枝头，看着别有一番风情。他再定睛一看，却见寿山东南侧的揽秀轩有个人影。